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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是阳春三月。
前线捷报频传,大多贴榜公之于众,不时便就又有人在街角谈论,哪支部队攻陷哪座城池,哪个将军招安多少将士……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傍晚时分,夕阳将云霞染透,红成一团火。杨氏在厨房做晚饭,琬宜抱着谢祈坐在门口,摇晃着哄他睡觉。他已经长开一些,眉眼间有几分谢安影子,性子尤其像,不爱哭闹,很好带。
阿黄依旧孤家寡人,小白猫自走了后就没再回来,它伤心一段时间,便就从中走出来,依旧吃好喝好,活的潇洒自在。昨日中午,它又带回来一只小花猫,脾性不怎么好,凶悍模样,不怎么好看,凶巴巴的好抓人。
琬宜对着它看了半天,赞赏摸摸阿黄脑袋,“这个才对嘛,上次那个太好看了,你看不住。这个好,瞧着就顾家。”阿黄好像不怎么爱听,晃两下屁股,转身跑远。
晚上吃糖醋小排,酱汁香气浓郁,排骨下锅,刺啦一声,隔着老远就能闻见香味。琬宜看一眼厨房晕黄亮光,伸手点点谢祈鼻子,“你爹爹爱吃这个,喜欢醋多糖少的,还爱吃小坛焖肉,要五花肉,肥多瘦少炖出来才香。”
她笑,“以前没听过这菜,吃过了才知道好,尤其一家子围在桌边时候,白饭都是甜的。”
谢祈唆着手指看她,漆黑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想起心上人的时候,格外温婉柔情。琬宜被杨氏汤汤水水喂着,本该圆润丰腴,但她骨架纤细,挂了再多肉也不显臃肿,站在人眼前还是细细一条,娇柔少女模样。
厨房里碗筷碰撞声叮当,身后是篱笆墙,里头鸡鸭已经歇息,偶尔有谁被碰着了叫一声,不似白日吵闹。远远的,能听见街上叫卖声,老头儿挑着扁担拐过街角,卖糖馓子。
……每当这样安静时候,思念最浓。
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会想起谢安,家里每个角落好像都藏着他的影子,早上起来时,每每泪湿枕襟。而后来便就好多了,谢祈需要她照顾,忙忙碌碌的,心情倒是放松许多。
包子铺还开着,只开门时间更短些,闷在家里总是不好,出来还能见见人,解解闷儿。
琬宜找了个本子出来,每过一天就在纸上画一道,日子不知不觉地过,笔画转眼就已经布满纸张。离开后,谢安很久不曾给她写信,许是太忙,许是顾不得,总之便就是没有消息。
唯一能知道他还好的时候,是因为又打了胜仗,城门口贴出布告。
人们都说谢将军骁勇,能征善战,汗马功劳。琬宜这才知道,他已经是将军了。
那段时间,琬宜甚至有些恨他。但压下满腹委屈后,还是止不住的牵挂。
快出正月的时候,她收到了谢安第一封信。寥寥数字,夹杂几片干瘪花瓣,但仍看的出原本艳丽红色。琬宜认的出来,那是原本在临安时,院里种着的翠菊。
当初离开时候带不走它们,但也没卖掉,只留它在那里自生自灭。
没想到,一年过去,它还活着,朝气蓬勃。
琬宜看的出谢安想要努力写好那几个字,但仍旧没多好看,顶多算工整。看日期,是十天前了。
他说,“已至临安,家中菊花盛开,想你。”
一瞬间,所有愁怨便就都烟消云散了。琬宜还记得她那时的心情,忍不住眼泪和酸涩,无助趴在杨氏肩头,哭的像个孩子。
此后,每隔半月,琬宜总是能收到他寄来的花。
由北向南,按着时令开的花。路途遥远,等她收到了总是干巴巴了,没什么香味儿,但琬宜一瓣儿都舍不得扔,仔细封存起来,小心翼翼保存。
强硬如谢安,能想出这样方式传递思念,也是难得。
琬宜有时也会想,当他摘下花,妥帖放入信封中时,是以何种神情?
许当时他刚结束一场厮杀,但指尖触碰花瓣时,眼里应该也会满载温柔。
……晚风裹挟醇醇肉香扑面,琬宜终于回神,对上杨氏温和的脸。她手里拿着个小碗,碗底是块酱色排骨,糖汁晶莹,黏黏挂在碗壁上,让人泛馋。杨氏用筷子夹起,塞她嘴里,笑问,“好吃吗?”
琬宜点头,按住怀里蠢蠢欲动的谢祈,弯眼答,“好吃。”
杨氏手指在她唇角抹一把,顿一会,又问,“想他了?”
琬宜没再说话,只垂着眸,晃一下谢祈身子,幽幽叹口气。
两人在门口待一会,眼看天黑,杨氏抚一把她头发,“回去吧,菜要凉了。”
琬宜应一声,听话站起来,把怀里谢祈交给杨氏。她甩甩酸麻手臂,迈步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夜色迷蒙,门口并没有那抹高大身影。
明知不可能出现的,但还是禁不住失望。
每个晴朗晚上,琬宜都会在门口坐一会,无聊看着天上星星。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或者是寄托。你在千里外浴血疆场,而我在家中,安静盼你归来。
这一等,就是九个月。
谢安回来时,已经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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