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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烂毡上,听到贾珍在小声地啜泣,间或因痛而压抑着吸口凉气,心道:“算是把他得罪狠了。老兄,我也是无可奈何,方用此下策啊。”
次日,秃连赤奴遣了亲信过来,请他们换帐居住。
诸人一跃升格到了胡人贵族们居住的片区,乃是泽边这片属赤娄丹部所有的大牧场上最好的地段,附近有丘陵,能挡风,离水也近,处在普通族民和奴隶帐落的环绕中,安全系数也高;环境干净,参差种了怪柳等植,不复臭气熏天,风中带着近木远草的清香。
帐篷大了很多,用料厚实,支撑的木围和架子被掩在间层,帐壁上绣着艳丽的图案,不用掀帐幕,推开壁上的窗,其内就宽敞明亮,起卧用具齐全,地面平整,铺陈毛毯,毯上也有绣图,好看又绵和。
秃连赤奴很大方,不止给他们换了住地、帐篷,而且一下给他们了三个大帐,令狐奉一家住一个,莘迩三人住一个,贾珍独住一个。
令狐乐兄妹高兴地在帐里跑来跑去,见到新鲜的东西,脆声喊左氏去看。
曹斐摸摸地毯,拽拽壁垂下的羊毛流苏,按按矮榻,提起摆放在榻前的长靿靴往脚上略作比划,啧啧说道:“这帐是连夜赶建的吧,此前没有见过。”
秃连赤奴也在这片区域中住,曹斐此前跟着令狐奉来过好几次,印象中没有这个帐篷的存在。不止这个帐篷,给他们的这三个帐篷都是昨晚赶建的。
胡人放牧为生,为了方便改换牧场,制作的帐篷都是可以拆卸收拢的,迁徙时,取下外毡,叠起支架,捆置於车上,轻松带走,需用时,寻常小帐,三两人就能很快搭起,这等较大的帐,也不过个把时辰就能建好。
逐水草而居的六夷住易拆建的帐篷,髡头不蓄发,穿窄袖满档的褶袴,著长皮靴;定居农耕的唐人住土木宅院,束发结髻,穿以宽敞为尚的襦裙,著履或屐;唐、夷截然不同的习俗泾渭分明,说到底,实则都是各自生活环境所造成的,或用后世的话,是两种文明形式造成的习惯的不同。
髡头方便野外生活,褶袴、皮靴方便乘马并及在春夏或雨后深茂的草中泥地上行走,如果换成唐人的襦裙,莫说雨后、泥地,只清晨草丛上的露珠就会浸得衣履湿重难行了,这一点,傅乔这些日是深有体会。令狐奉等人尚好,虽非全套胡服,但也不像傅乔下著裙履,均是胡袴皮靴,骑马、行草都较方便;说起骑马,前些日乘马逃亡时,裙下穿着唐人惯着的开裆裤的傅乔,简直被折磨得欲仙欲死,到了这里后,缓了好几天才过来劲。
陇州最早是六夷的放牧地,今之国都谷阴的旧城便是胡人所建,数百年前,帝国才在这里开郡设县,时至於今,州的边境和内地仍还有大量的六夷与唐人杂居,是以包括傅乔在内的诸人都熟知胡俗,对他们能很快地搭建起几个大帐篷并不奇怪。
住的好了,吃的也好了。
秃连赤奴调了两个小奴专给他们做饭,并在当夜,宴请令狐奉等人。来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了,总算有了点“贵宾”的意思。
诸人换上赤奴给他们备下的新衣服,唯傅乔依然唐服,簇拥着神色阴沉的贾珍,兴高采烈地前去赴宴。莘迩没法去,留了下来。
左氏也没去,在帐里照看两个孩子。令狐乐换了居处的新鲜感过去,嚷嚷着找莘迩玩,令狐婉也叽叽喳喳地叫“阿瓜,阿瓜”,左氏无法,只好由他俩人去了。
陇地的百姓因与胡夷杂居,故多染胡风,然也仅限於衣食,毕竟褶袴、靴子穿起来的确便利,胡炮肉、酪浆、马奶酒,初尝不惯,吃喝多了也挺美味,但在男女礼俗上,尤其贵族高门,奉行的仍是唐儒,亡命以前,左氏总在深宅,便是令狐奉的近臣也极少接触,对莘迩亦较陌生,随着这些天的相处,才逐渐熟悉起来,换药时,如无别人在,两人时或也会有的没的聊上些许,如那天莘迩对她忏悔便是。孩子去找莘迩玩,左氏还是很放心的。
她走到帐门处,看两个孩子进了莘迩住的帐篷,自己回帐也无事做,便掩裙坐下。
一晃在胡部已近月,来时初秋,此时仲秋,瓦蓝的夜空中,月渐圆满,洒下清辉,落於棋布左近的帐上。
左氏怅然心道:“夫君谋位不成,我从他流亡没甚要紧,只要两个孩子无恙便好,只我的阿翁、阿母,兄弟姊妹不知怎样了?初嫁我与夫家,阿翁是想攀附贵亲,却怎么也没料到反致祸宗族。”
谋逆之罪,株连是必不可少的,且那令狐奉骄横跋扈,在兄长前任定西王薨后,欺侄子令狐邕年少,没少作践他,甚至明目张到宿留后宫,邕恨至啮血,而今他大事未成,狼狈奔窜,左氏的父母宗族大概与莘迩等人的一样,现早被令狐邕杀之泄愤了。
想及此,左氏哀泫,举望明月,心道:“宗族若覆,阿翁阿母撒手而去,由兹便弃我在世,无依无靠了。”甚感孤苦,只觉风寒虫悲,听到令狐乐兄妹从莘迩帐中传出的笑声,葱指撩袖,拭去眼泪,又想道,“我残躯不足惜,可怎也要护住乐儿、婉儿!”
许是爱惜贾珍,这晚秃连赤奴没让他侍寝。令狐奉等人饮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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