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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醒时烛火残尽,外头天光尚还熹微。
推开一点暗道的风口,有辉明的雪色倾泻而下,映亮了她的五官。
已是第八日,这场暴雪却似乎远没有止歇的预兆。
远处灵柩前,长明灯未灭。
灵堂却紧闭着房门,大约傅长凛已然动身,拜谒贺老御史去了。
她吹了会儿冷冽清爽的雪风,便很有自知之明地阖紧了风窗。
翠袖已烧好了热水,拿着被热水浸透的帕子来为她敷耳朵。
耳尖那点楚楚可怜的冻疮终于渐渐消减下去,只是尚不知明年冬季里还会否复发。
她挽了云鬓,又将那顶极暖的绒帽仔细戴好,才举着灯火穿过幽深狭长的暗道,推开了那道暗门。
门前却霍然是一柄眼熟的竹伞,镇于厚重的砖石之下,已被风雪掩埋了一小截。
小郡主矮下身来,将手中的小炉放回袖里,正欲伸手拨开乱雪,却忽然瞥到系在伞骨上的那一角云帕。
她解开云帕,捻住未被深雪埋没的一角,扬手重重一掀。
积雪如秋木层层散落,露出了雪底那一方古旧的木盒。
里面满满当当盛着她平日里出行需备的物件,狐裘,手捂,袖炉,甚至还有崭新绒棉织就的云袜与暖靴。
小郡主轻淡地挑了挑眉,只吩咐翠袖将这些一并收好。
她撑起纸伞,踏上暗道内至高的那一阶,勉强走进雪浅处。
身后有人恭敬唤道:“郡主。”
楚锡归位。
她在暗室之中蛰隐太久了。
而今贺云存落网,贺恭身边的高手已被相府擒获,小郡主自然再不必躲藏。
天和城接连八日暴雪封门,她已有许久不曾晒过太阳了。
少女拢紧了身上云软的狐绒斗篷,一手缩在袖中暖着手炉,侧眸朝楚锡清然一笑,吩咐道:“走罢,我们也去见一见贺老御史。”
贺允一向看重血脉亲情,为救发妻尚可屠尽柳氏满门。
丞相府毫不留情地缉拿了贺云存,依我朝律例,必然难逃一死。
贺允为保御史台不受牵连,自然不敢张口提半点异议,只是心里却未免已生不满。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傅长凛贸然登门,拿一样的由头指认贺恭。
只怕贺老御史立时便要与他来个你死我活罢。
楚流萤撑着纸伞缓步行在浩荡风雪中,冬帽上细微的绒毛在雪风中轻轻颤动。
小郡主头七之日,贺允倒还曾特意备下厚礼,慰问过临王。
映霜郡主的殁逝终因贺云存而起,他这个父亲自然难辞其咎。
只是头七才过,第八日清早却接到了傅丞相的拜帖。
傅长凛在帖中言明,有一桩干系着王朝存灭的要事,需得与他面议。
因着贺云存勾结叛军,整个御史台一脉在平叛一案中始终回避,只听任丞相府查办。
这桩大案从来是诏狱在管,傅长凛手中权柄深重,怎会拨冗来贺府,与他这个局外人议事。
贺允心下狐疑,却还是在正堂中隆重招待了这位傅丞相。
傅长凛接过贺老御史递来的一盏清茶,开门见山道:“贺大人,晚辈此番前来,仍是为通敌叛国一案。”
他端坐于尊位,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传唤道:“呈上供词来。”
季氏父女眼见叛党失势,贺云存与那北狄高手接连入狱,为求自保,供述出了贺恭的行迹。
只是向季家发号施令的是驸马爷贺云存,季氏父女与贺恭并无深交,只知他亦是叛党一员。
贺恭行事隐蔽,又少年时长居青州,尔后又是四方游历,行踪不定。
季氏父女只知他专门负责与北狄当权者通信,却并没有半点证据。
贺允自然不肯信。
贺云存生性敏感多疑,又是庶子,一时误入歧途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但贺恭乃是他一贯疼爱的嫡子,出身煊赫,天资又极高,大可如他的兄长贺洵一样大展宏图。
他不愿入仕,贺允亦不曾强求,平日里更未短过银钱供奉。
这样一个待遇优渥的嫡子,实在没有理由犯下此等大逆的罪行。
贺允立时拧紧了眉头:“傅相这是何意?贺家幼子鬼迷心窍酿下大错,您要杀要剐老夫绝无二话。”
他将手中佛珠重重排在案上,厉声质问道:“只是不过短短三日,却又要借此罪名杀我次子,丞相府究竟安的甚么心?”
贺允诚然已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然这位傅大丞相何尝不是在朝中周旋博弈十数年。
玄色长袍的男人仍端坐贵席,捻着茶盖轻巧地拨动茶汤,安抚道:“贺大人,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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