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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语有些慌乱,甚至忘了岑照看不见,拼命地摇头否认,声里几乎带出了哭腔。
“阿银哭什么呀,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阿银身不由己。”
“不是,阿银真的没有,阿银很干净,哥哥你相信阿银。”
岑照摇了摇头:“对不起阿银,我不该这么问你。”
听完这句话,席银心里如同被浇了一桶冰水。明明是温暖的声音,她从中听出了歉疚,听出了自责,听出了心疼,但同时,也听出了惋惜和不信。
岑照不信她的清白了,然而,在这阴暗潮湿的廷尉狱中,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向岑照解释什么。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向他解释。
岑照是她的哥哥,人若高山晶莹土,是一尘不染的山中菁华,席银虽然仰慕这份高洁十几年,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资格去染指岑照。毕竟,她在混满男人体味和酒肉恶臭的席宴上,摸爬了十几年。
所以岑照不信她,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当她真正从他的话语中辨识出这种不信的时候,她仍觉心如刀绞。
“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做陛下的人,阿银这辈子,只想陪在哥哥身边。”
岑照沉默,额前的青带有些松垮,席银下意识地伸手要去帮他系,他却不着意地向一旁偏了偏头,席银的手怔在他额前,背脊上如同有一根针,狠狠地扎了进去,痛得她几乎想要躬身。
从前,都是她照顾岑照的饮食起居,替他上药,遮目,他的每一条松纹带,都是她亲手绣的,是以这个动作对于她而言,再自然不过。然而,不由她去体味岑照那细微的躲避背后究竟有什么含义,便听面前的人温声道:“我知道,阿银一直都是温柔的好姑娘。”
好姑娘。
席银闻话哑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其实,哪怕岑照没有道理地去质问她,她心里都会好过一点,至少她也可以平等地拿出情绪来回击,来哭诉她心理的委屈。但他用一些出自“善意”的言语回避掉了她的急于证明的事,这就令她手足无措。
换成任何人,席银都不在意他们的对自己“清白”的看法,毕竟风月场上,遑论贞洁。
可是,眼前的人是岑照。
过去好多年,他一直是席银爱而不敢言的人。
这世上,就有那么一条城垣,横梗在低贱与高洁之间。
与此同时,这条城垣沾染上情爱之后,那也是一把杀人的刀。
界限两端的人,一旦爱慕上另一端的人,都一定会受尽精神的凌迟。
席银觉得,她烧红的脸颊上,此时有了切肤之痛。
“我……我不回宫城了。”
岑照笑了笑,摸索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说的是傻话。”
“真的,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着哥哥。”
说着,她扶着牢门慢慢地跪坐下来。
“阿银以后,再也不会去别的男人身边。如果陛下要处死哥哥,阿银就跟哥哥一起死,总之,以后哥哥在哪里,阿银就在哪里,再也不和哥哥分开了。”
狱吏听了这一席话,惶恐不已,但她的手书上,盖着新帝的私印,足见她在新帝身旁的地位,再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唯恐自己是窥听倒了什么新朝宫廷的秘辛,连忙出去禀告赵谦,以求摆脱。
赵谦坐在正堂的刑室里,正被那陈旧的血腥气搞得心烦意乱,忽听狱吏禀来席银的话,拍案“蹭”地站了起来。
“什么不走,她是太极殿宫人,你告诉她,宫人私逃,罪当枭首!”
“赵将军,可那位贵人说,她情愿和那罪囚一同受死。”
赵谦闻话,气得火冒三丈,几步跨到牢室门前,提着席银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给我起来。陛下给了你三个时辰,多一刻也不行。”
说完,拖着她就往后走,然而在一个着实不小的扯拽力道之下,赵谦清晰地听到一声骨节脱臼的声音,他慌忙松开了手,席银失去支撑,一下子跌坐下来,赵谦这才发觉,她竟不知什么时候,死死地抓住了牢门的木栅。将才自己扯拽她的力气过了头,已然伤到了她的肩膀。
“你……”
赵谦忙蹲下身去查看,她却别过身不准让他碰。
“将军别碰我。啊……嘶。”
赵谦慌忙收回手,抬头看向岑照。
“你们说了什么。”
岑照没有理他,轻声对席银道:“阿银,怎么了。”
“没有,没怎么。”
席银忍疼压平声音,又对着赵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赵谦看她维护岑照的模样就来气,径直站起身,一把打落了他朝席银伸过去的那只手,冲着岑照喝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她,张退寒只给了她三个时辰,如果三个时辰她还不回去,她就该被枭首!”
他说得有些的激动,连张铎的名讳也没有避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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