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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的影子如针阵一般地映在帷帐上。
席银撑着陶案坐下来,让张平宣靠在她的膝盖上,拿绢子去替她擦拭湿发。
原本体面明艳的一个女子,如今这般痛苦地瑟缩在她身边。不禁让她想起了太极殿上的那位皇后。
无论是姻缘也好,血缘也好。
女子身在其中,实太易被搓揉凌虐了。
张奚的死讯,在次日传遍了整个洛阳。
第三日,赵谦奉敕令点中领军三万,驰援霁山。
出镛关前,赵谦在城门后见到一身重孝的张铎。
他满身披麻,腰系丧带,勒马盘桓。
赵谦传令军队暂息,打马驰至人面前,劈头便道:
“我真想替平宣给你一巴掌。”
张铎看着他身上的鳞甲,抽出腰间的剑,在他胸口点了点:“霁山夹道擒人归来再说。”
赵谦引马逼近他:“听说你把张平宣关在你府上,不准她服丧,不准她行礼,到底是为什么。”
“她犯了禁。”
赵谦忍无可忍,马鞭猛一空甩:“犯禁,你也说得出口。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对。”
张铎抬起头,“所以,她不得背弃我。”
残阳迎暮色,晚霞前旌旗翻飞,赵谦抬手挡开张铎的剑,偏身道:“她知道什么是吧?我问过服侍她的奴婢,大司马死的那一日,她去永宁寺塔找过你和大司马的。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张退寒,大司马是怎么死的。”
“疾重不治。”
赵谦道:“你对我也不肯说实话是吧。若是疾重而死,你为什么当夜就要行入殓之礼,既不正寝,也不裹尸,更把张府所有的人都禁锁在府内,不准他们临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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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铎并不正面应他的问。
“父有遗命,令薄葬。‘敛以法服,载以露车,还葬旧墓,随得一地,容棺而已。’我既为张家长子,此举何错?”
猎风翻马鬃,战马不知受了什么惊,马蹄躁乱起来。
赵谦一把勒住缰绳。“好,这是你张家的事,连陛下都不敢过问,我也没有资格置喙,大司马死了,郑扬的军队也殆尽,放眼整个洛阳,无人再掣肘你,然我今日奔霁山,归期不定。趁此时,你不妨自己看看,你身边,到底还剩下谁。”
说完,他打马归军阵。半道返身又道“张退寒,你好自为之。”
大军步伐轰隆,排行出镛关。
张铎身沐残阳,随着大军的去向,远眺关外的霁山。红霞流转,风情万种。天际无人处,映着洛阳城中,永宁寺塔的蜃楼。关山外,似有一独琴,独奏送行军。和那铜驼道旁,无名的路祭一样,都是无人堪慰的私情。
张铎勒马回城,江凌正在司马府前等他。
见张铎下马,忙上前牵住马道:
“宋常侍刚走,之前在正堂上替天子奠酒。因不见二郎君和余氏等人,问询过父亲一回。”
张铎跨过门槛,“江沁如何答的。”
“悲恸神伤,不能勉力前来。”
张铎不置可否,撩开堂门前的一道灵幡。
江凌见此也不再续,转而道:“郎主,明日就要送灵了。各族皆有路祭,寒门亦设私祭,都已遣人来问询明日的灵道图。”
张铎笑了一声:“你传话,张府不兴私祭。”
江凌闻话,忙追上道:“可这也是儒子们对司马大人的哀思之情。”
张铎顿步回身,声里透着一丝恨意。
“名门路祭,都不是出自真心。这也就罢了,可寒门士者,仰他为尊师,真心敬奉。而他一个自戕之人,根本受不起。”
话音刚落,背后竟受了重重的一拳。
张铎不妨,身子朝前一倾,脚步却没有乱。
“父亲已死,你还要污蔑他!”
人声愤极。
张铎回头一看,见张熠满眼通红地立在他身后。
江凌见此正要上前,却被张铎抬手挡下,顺势一掌截住他的拳头,向旁一带力,便将人掷在地上。张熠狼狈地撑起身,却不肯消停,扑爬过去,拽住张铎腰间的丧带怒道:
“你把这东西解下来,你不配。”
张铎低头看着他,曲膝顶着他的下巴,便逼得张熠向后一仰,跌坐在地。
“你想张奚无人发丧?”
张熠怔坐在地:“我……我才是父亲的嫡子!我还活着,你凭何?”
张铎不言语,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等他安棺,我会准你们去祭拜。”
张熠道:“你不过是张家的养子,你以为,为父亲主持丧仪,张氏一族就会认你为长吗?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我绝不会让张氏一门受制于你。”
张铎闻言突然笑了一声:“一个二个的,都逼我杀你们。你们当自己是何人。子瑜,你也好,张平宣也好,你们的生死,连铜驼道上的一朵雨花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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