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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首一句“夫君”,后面都是寻常问候,可有添减衣裳,可有吃饱睡好,占儿可有病着冻着,一路是否都平安。
他刚沉了眉,翻过下面一张,却见称呼换作了“三郎”——
她知道他一定知晓李砚的事了,她以北地商铺地契托付,倘若最终确实走到要从天家手底下讨命的地步,只期望他将她在北地经营的商事划出去,那里以后依然可以为北地民生经营。而文书里暴露了她定好的中原商铺,可作为一道保全他和占儿声名的证据。
他是功臣,是北地的支柱,帝王倚重,百姓仰望,六军傍身,只要大义灭亲,不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她所思所想皆是一己之心,以为北地不可无大都护,却独独罔顾了他心意;以为占儿不能没有父亲,却罔顾了占儿也不能没有母亲……
他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何能做出这种灭妻之举。
是她一叶障目,不见本心。
……
“你以性命相护,我却轻言别离……”
“先前从未忆起;忆起后,再未断绝……”
“你问我把你当什么?”
“我当你为何,当如你待我。”
信至末尾,却是斜着添上去的一段,大约是后来加上的,字迹也有些微的潦草——
“白日忽梦一人,看似熟悉,走近却又不是,自别后,眼中所见者之众,众人中却无人是你。自然不是,那岂会是你……“
“三郎,我金刀铁马的伏三郎。”
伏廷抬头,喉间一滑,
栖迟立在窗前,默默思索着长安的情形。
也不知杜心奴的信有没有带到,也不知他看过后是何等心情。
余光里有谁正快步朝这里走来,她朝窗外看了一眼,来的是李砚,他一手拎着衣摆,朝她这里走得很急。
栖迟见状一惊,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可分明暂时都中并未传来其他消息。
转身走去门口,李砚已到了,一见到她就说:“姑姑,我刚接到府兵来报的消息,听说淮南道官驿里来了人快马吩咐迎客,要迎的是安北大都护。”
栖迟一怔:“你说什么?”
“我说姑父就要到那官驿了。”
她心口猛地一跳,脚下已自发自觉地出了门。
刚开口唤了声“来人”,李砚已道:“护卫和马匹都备好了,姑姑快去吧!”
栖迟看他一眼,匆匆往王府大门走去,连披风也来不及拿。
几十护卫守在门外,马背上悬着栖迟的帷帽,栖迟上了马,戴好帷帽,第一个冲了出去。
出城后,往官驿而去,栖迟于这附近长大,路线熟悉,一路上挑拣近道,节省时间。
赶得太急,以至于未能细想李砚说的是他要到了,却是还没到的。
入了官驿中,尚且院落空旷,馆舍屋空,只有里面的官员和差役在忙碌着准备。
栖迟下了马,才发觉自己心口还在砰砰的急跳,是马骑地太快了。
她交握着两只手,在院中缓缓踱了几步,隔着帷帽的垂纱,时不时看向外面。
好几次后,听见了外面马蹄奔来的声音。
她立即走向院门,一手掀开帽纱,看着由远及近驰来的人,直到对方一直骑着马到了官驿院前,下了马朝她搭手见礼:“县主。”
栖迟脸上神情渐渐敛去:“崔世子。”
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会等到崔明度。
……
官驿内,官员来设了座,奉了茶。
栖迟坐在桌旁,头上帷帽一直没摘下,坐在崔明度对面。
“县主近来如何?”他手里握着茶盏,看着她,似想透过帽纱看到她神情:“自那之后,我一直挂念县主安危,近来才得知你近来一直居于光州,才赶了过来。”
栖迟不明白他为何会走这趟,眼下分明与她划清界限才是最明智的,口中说:“我很好,世子没必要挂念,那日后,你已不必再心存愧疚。”
崔明度看看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我已是河洛侯了。”
栖迟朝他身上瞥了一眼,此时才留心到他一身服白。
她不知是该劝他节哀,还是该恭贺他终于能自己做主,一个字也没说。
崔明度温声道:“家父临终前为我定下了婚事,以后自然是再难有如此见面机会了。”
栖迟心说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不适合再见,起身说:“既然如此,河洛侯保重。”
她走出了门。
崔明度没料到她竟只说了这么一句,脚动了动,起身跟了上去。
栖迟走到院中,回头看到他,退了一步,刻意拉开了些距离:“人多眼杂,你该离去了。”
崔明度道:“不必担心,我既能前来,自然早就做好了安排。”
她不想再说,也无话可说,却见他似还有话说的模样,转头往外又走一步,眼睛扫到院门,耳中霍然一生马嘶,倏然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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