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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毫不避着她,实则大约暗中遮掩了不少不愿让小郡主看到的肮脏与丑恶。
他傅大丞相有心相护,沈敛却没有这样的闲心。
“只要有心,凭据这东西,不过信手可得,”沈敛音色极冷,“您说它有,便定然会有。”
这话说得极绕,小郡主却霎时间通透了他话中所指。
既已认定了江彦成必与通敌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只要师出有名,便可顺藤而上扣死了他的罪名。
傅长凛此番并非守株待兔,而是要主动出击,先将假造的罪证布置于江家,便可借故向御史台揭发此案。
待这火烧到了江家身上,再行销毁事先假造的证物便是。
总归江彦成谋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宅中自然有数不尽的蛛丝马迹。
只要师出有名,便不愁定不了江彦成罪。
而现成的罪证,无论真伪,都无疑是出师的最佳之名。
小郡主幽幽叹了口气,对这样的做法不置可否。
沈敛临走时理直气壮地敲走了临王府不少西湖龙井,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约摸是真心喜爱这样鲜嫩清高的茶香。
临王府旧宅便建于江南,府中龙井乃是故友相赠,并不很多,尽皆被这位沈楼主讨了去。
他倒识货。
小郡主淡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介怀于此。
如乔便歪头瞧她轻淡又无奈的笑意,慨叹道:“我们小郡主如今倒果然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她语气很轻,像是三月末拂柳而过的细风。
楚流萤支起一点窗棂,有纯粹而冷冽的风雪气息拂面而来,扫净了阁中昏沉的热意。
她正欲开口,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那身玄色长袍她实在在许多场合无数次见到过,熟悉到曾连梦中都是那人冷隽淡漠的容色。
小郡主再定睛去瞧,树底唯有极白的深雪与遍地披落的日色。
她蹙了蹙眉尖,恍然以为是自己一时失神的幻觉,便在如乔的催促下阖紧了窗棂。
不远处,傅长凛自那颗古旧的老槐树后缓缓走出来。
短短五日,单是一个沈敛便往小郡主殿内跑了三趟,贺恭托人送来的补品近乎堆满了她的小厨房。
白偏墨受伤不轻,至今仍旧将养在国公府,便托白老国公亲自来过一趟。
傅家的礼却始终被临王不咸不淡地谢绝了。
今日他奉了皇帝的命来临王府办一桩公务,才终于有机会站在小郡主窗外远远地望上一眼。
傅长凛孤身立于冰天雪地之中,目送沈敛捧着不知甚么稀罕物什脚步轻快地自小郡主殿中走出。
他自然认得这位楚叙白身边曾赫赫有名的幕僚,也略知此人是如何的心高气傲与渴求功名。
小郡主既有心干预这朝中权争,沈敛无疑是一大助力。
只是他私心里无论如何都不愿小郡主与旁人有一分一毫的纠葛。
他亦可成为小郡主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傅长凛望了眼那扇紧阖窗,满心皆是小郡主那双一闪而过的清滢漂亮的黑眸。
一道陌生的女声不知何时靠近了窗边,带着清亮与温柔道:“伤都没好利索呢,不许再吹冷风。”
小郡主放松时总带着江南温软绵柔的口音,乍一听便如同撒娇一样:“乔乔,太闷啦……”
身后有小厮恭敬地请道:“傅相,王府后院毕竟有女儿家的私宅,您该回了。”
傅长凛负手默然许久,终归随着小厮的指引出了王府。
沿途尽是凌雪怒放的寒梅,在幽深曲折的石径两旁连成一片接天的绯色。
这里原本种的并不是红梅,而是小郡主自江南带来的幽兰。
这位天真烂漫的小郡主初来乍到,不识得天和城地居王朝北方,凛冬漫长。
她细心侍候的兰花在初秋来时一夜之间被秋霜杀尽,小团子那日休沐之后再来宫中上学时哭得梨花带雨。
国子监一众少年们眼巴巴地守着这扑簌扑簌掉眼泪的小祖宗束手无策。
她彼时初至天和城,官话才学了点皮毛,只软糯温绵地不知控诉着甚么。
傅长凛少年游历极广,略懂一些江南的土语,才勉强辨出她说着“花”“秋霜”一类的字眼。
这小傻子,将江南才养得活的幽兰带到了凛冬苦寒的京师。
傅长凛抹去她眼尾的湿痕。
彼时他已渐渐抽条,俨然一副翩翩少年郎的冷隽模样,需得蹲下身去才能与这小小一团勉强平视。
傅长凛无奈道:“不许哭了,下次休沐,我为你种一片凌霜而开的花海。”
他果然没有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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