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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口中的衣袖时看见了唇上几道细碎的伤口。
他鬼使神差地用拇指抹了一下,浅淡的血痕在指腹扩散,触感柔软温热,容璲怔怔地蹭了蹭手指,冲出洞去捡了树枝枯叶把火烧的更旺。
“傅秋风!傅公子,醒醒!”容璲卷了个叶子,到河边盛了些水,托起傅秋锋的后脑慢慢喂给他。
“咳……”傅秋锋躺在容璲怀里,回过一神,等他抿完了那水,才急于求证似的问道,“之前,是开玩笑吧,为了让臣分散注意。”
容璲嘴角一颤,笑容慢了一拍才跟上:“是啊,是玩笑,你好好躺着休息,已经没事了。”
“那您呢?”傅秋锋反问,“您也平静了吗?”
容璲的笑越发变得苦涩,他抿嘴尽量板起脸,用傅秋锋熟悉的语气道:“朕已经平静了,你知道朕为什么用幻毒欺骗嫔妃吗?朕……朕只要碰到她们,就会想起朕的母亲,想起她身上密密麻麻的箭,她只剩一口气时用那双瘦弱的手去擦朕的眼泪,血在朕脸上擦的一塌糊涂……有时朕也会噩梦连连,梦到那血变成褐色的,深绿的,浑浊的粘液。”
傅秋锋眨了眨眼,只能看清容璲的轮廓,容璲在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催人困倦,但他还是坚持陪他说话,努力保持清醒:“……那一定是个好母亲。”
“是啊,但凡朕早到一步,就可以带她走,但朕来晚了,可笑的是,即便如此朕也没自责多久,朕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容瑜。”容璲此时的笑称得上凉薄,他不客气地讥讽自己,“朕和公子瑜不一样,朕是自私的,朕永远不会责怪自己,朕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
傅秋锋努力地皱起眉,反驳他:“您没有错,如果您真的自私,臣已经葬身河底流沙了。”
容璲伸手替傅秋锋理了理头发,用袖口擦去他额上的汗:“那是因为你还有用处。”
“臣若没有用处,也不会出现在陛下面前。”傅秋锋轻轻吐了气,“就算您有目的也实属正常。”
容璲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黯然地垂下头。
“朕当时正在翻冷宫的墙,另一条路上的叛军追杀容瑜而来,他为了甩掉叛军,就走冷宫的小巷,小巷狭窄,追杀他的人带着弓箭,其中一人放了箭,然后就是一片箭雨。”容璲继续说道,“照看冷宫的宫女内侍早就逃命去了,朕的母亲当时就在附近徘徊,容瑜把她推到巷口,她中了箭,就堵在那里,一个活生生的人,顷刻间就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傅秋锋枕着容璲的大腿,竖起手腕,随意拍了下他,也不知道拍在了哪里,权当做安慰。
“都严词澄清了,就别乱动手动脚调戏朕,否则朕可让你负责。”容璲抓住他的手,语调低哑的揶揄,“……沈将军当时负责断后,只剩下他所带的一支人马还在皇城,他知道朕的打算,赶来接应时与叛军交手,朕这才得以带走母亲。”
“朕当时已经昏了头,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死了,那朕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韦渊让朕快走,沈将军只能分出三个人保护朕和追来的韦渊撤离,朕偏要背上她不肯放下,逃出皇城,到了京师也是一片混乱,连皇帝都逃难去了,百姓哪里还能安全?”
傅秋锋鲜少听过容璲谈及百姓,如今听容璲的语气,并非是他不在意,约莫是提了也只能徒增悲哀。
“那三个士卒在京城就被大肆策马劫掠的叛军所杀,朕和韦渊逃进一户人家,躲进了院中废弃的地窖里,想等巡逻的叛军离开后再出城,但他们见这户人家还算富裕,又是临街视野开阔的地方,就拿它当做了岗哨。”容璲越说语速越慢,有种惨烈的悲怆,好像每提一句都是从紧紧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里现淘出来,“朕一直背着她,她变得那么轻,好像正在离朕远去,也变得那么重,仿佛被这个待她不公的人世拉扯坠落。”
傅秋锋也不禁泛起遗憾,他亲手给父母下葬立碑,搬动逐渐僵硬的尸体时,也是同样恍惚。
“躲在地窖里的第一天,那时还好,窖中存了些青菜,朕饿极了,就啃一片白菜,现在想想,韦渊那时比朕都懂事。”容璲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手指紧紧握着,“可朕的母亲……朕一直带着她,把她也带进了地窖。”
傅秋锋这时才感觉事情不对,他舔了下干燥开裂的唇,疲惫不堪,就稍稍闭了会眼:“只是城中的富户,不可能……咳咳,一直用作岗哨吧。”
“当然没有一直,叛军在那里待了十天,顿顿酒肉,没人在意一个破菜窖。”容璲艰涩地说,“那是朕的母亲,天下间最坚强,最美丽的女子,可这十天里,朕透过地窖盖子射下来的光,看着她四肢抽搐着僵硬,又无力的瘫软,看着她的尸体膨胀溃烂,腐臭的气味从令人作呕到浑噩适应,朕终于接受了……她已经死了,那么可怖,那么恶心……”
傅秋锋瞠目结舌,与其说是受到震撼,更多的是感慨容璲居然好好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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