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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带着众臣半散心、半视察的在南苑呆了一天,给翰林院上下上了一课。告诉大伙儿要想在逐渐长大的皇帝手底下扛活,玩诗词歌赋、八股文章肯定不行。
当日皇帝腆着脸,对大家说他词写的好的违心恭维照单全收,令翰林院的文学之士们无语凝噎。
不过这件事也让朝廷上下清清楚楚的知道:皇帝只要事功,其余的——包括自家的脸都可以不要。
戴洵后来听了同僚回院讲了后来的经过,才知道自己是被皇帝当了筏子,树立了反面典型。
他从此将自己“无能居士”的大号改了,自称“凌云叟”,暗取“壮志凌云”之意。别人听了,以为他这号从《翰林松》中化出,倒也没奇怪。知道南苑事的同僚知道他是被吓破了胆,一笑而已。
时间进入八月,余懋学仍待在诏狱内,身上都长了类似苔藓的不明物体,朝廷上下也没人想起这号万历朝第一诤臣。
张四维彻底放了心,连续求见张居正。伏低做小,玩命砸银子的同时又痛哭悔过,终于得到原谅,回去继续编《世宗实录》,等着入阁。
万历朝的第一次朝争,被朱翊钧用“两淮余盐案”一招移花接木给转移了焦点。杀了两只鸡,既把如同猴子般闹腾的言官们敲打了一顿,又没有把他们彻底打蔫,覆核六部等等职能运转良好。
在辽东的古勒城外,拦住苏子河水面的铁索在夏日的阳光下滴着水。
在铁索的南侧,从郎忙子庄园跑出来的张伯伦,站在一艘被拦阻的小舟上,用女真语在跟河岸边的虏兵交涉。
一个十五六岁的虏兵跳上船,仔细搜检。见船上两匹马的边上除了盐巴、茶叶和几卷棉布外,并无他物,确认了张伯伦是从明境内过来走私的商人。
张伯伦按照惯例,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布口袋,里面装满了大粒盐,放在那虏兵手里。那虏兵打开口袋瞅了一眼,抓起一粒,扔在嘴巴里尝了尝味道后,脸色好看了许多。
他从踏板上跳到岸上,大声呼喊几句。那管理铁链的虏兵把牛背上的铁链松开,让其绕着岸边的木桩迅速滑落,中间部分哗啦一声沉入水中。
仅能载两马、两人的小舟继续前行,慢慢顺流摇向五龙河和苏子河的交汇口。那里有一片几亩大的水湾,岸边柳树林,水边用木头搭了个简易的码头,是进入古勒城的起点。
本就不大的码头之上,虏兵甚众,个个神情戒备。张伯伦尽管是锦衣卫老人,见状还是把心提了起来。他在码头人群中寻找一番,脸上猛地露出喜色,高声喊道:“阿台大爷!”
阿台是王杲的长子,此时二十刚出头,跟他的父亲一样,年轻轻的就长了一对浓眉、满脸络腮胡子,小鼻子小眼从一堆毛中找了些地方露在外面。
他正在码头上一个木条凳子坐着,听有人喊他,抬头看见了张伯伦,笑着挥了挥手。
张伯伦待小舟停稳,牵了马走上了码头,来到阿台身边要跪下行礼。
阿台扶住他手臂,叽里咕噜说女真话道:“张管事如何这时才来?这次弄到些什么?”
张伯伦听懂了,笑着回道:“这次弄了二百斤盐巴,八十斤茶。够城里用一阵了。”阿台听了,皱眉道:“不是告诉你盐巴可以少些,茶多些,为何茶才这么点?”
张伯伦闻言,脸上现出尴尬之色,低声道:“大爷,抚顺抓的严,这些茶是小的在抚顺、铁岭两个地方一点点买的。大宗买盐巴腌肉、腌鱼还说的过去,这茶叶就只能几斤一次慢慢攒。”
阿台听了,长叹一口气。又愁眉苦脸道:“铁器,没有?”
张伯伦苦笑道:“这辽东的铁器作坊,都被蓟辽总督府造了册子,就是打一把锄头,也要汉民按了手印才卖。确实没办法。不过——”
阿台听他话里有转机,忙问道:“怎么?”
张伯伦往四周瞅了眼,低声道:“这次在铁岭,我用大爷上次赏的老参救了个铁匠的老娘,他答应给我偷着攒些铁料,下次我估摸着能带几百斤过来。”
阿台听了,虽觉得几百斤太少了,但聊胜于无,至少做箭头比古勒城现今用骨头和石头磨制的强。
这张管事行事伶俐,比那些眼睛钻到貂绒、老参拔不出来,行商却克扣无比的汉人奸商强了太多,阿台还是愿意与他打交道。
今年春天的大败,把古勒城的家底打的残破,他父亲王杲仅以身免,带着三个亲兵在辽东老林子里面当了猎户,转了三个月才跑回家。阿台在城外遇到他父亲几个时,以为是野女真过来抢劫,差点开弓射他玛法一下。
阿台忽然回想起古勒城在青黄不接时饥饿感,那杀马取肉而食的锥心苦楚,赶紧摇晃脑袋,把这阴影甩了出去。
见张伯伦贼眉鼠眼,向自己身上打量,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阿台皱眉道:“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干什么这样看我?”
张伯伦行了一礼,方道:“听说大爷要有头个孩子,小的还没恭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道:“这是小的一点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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