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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悲,可叹!”
所谓物伤其类,作为贵族之后,虽然现在只沦为一介亭卒,但利咸还是为若敖氏的没落感到惋惜。传承了六百年的贵族啊,如今却血食难以为继,还有比这更让人震撼的事么?
可黑夫的内心,却毫无波动。
……
利咸在长吁短叹时,黑夫面上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若敖氏衰就衰了,有什么好惋惜的?”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熏陶,或许是因为今生的身份,黑夫从始至终都对贵族统治并不感冒。
怀念春秋的“贵族精神”?竖起耳朵听听罢!在贵族们自卖自夸,钟鸣鼎食的大雅之外,各国国风,是如何歌颂这种生活的?
《魏风》说: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从上到下的贵族封建体系,使得大大小小的贵族轮番剥削农民,野人更是如同猪狗般的存在。
《豳风》说: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农民忙活了一年,可丝绢、狐皮都送去给贵族“为公子裳”去了,自己却连褐衣都有不起。
再看看眼前这位若敖氏斗辛的墓葬,当真是国弥大,家弥富,葬弥厚。棺椁之内,玩好货宝,钟鼎壶簋,舆马衣被,陪葬品不可胜数,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他治下庶民的血汗。楚国虽然也有律法,但在封君领地上,却形同虚设。
与利咸从长辈那里听来的贵族故旧不大一样,黑夫也听母亲讲过他“大父”“大母”时候的事,却是从平民视角出发。在升斗小民们看来,相比于楚国时,秦国治下的安陆,虽然依旧很苦,日子却比从前稍好了一点。
如今的秦国还不是秦二世统治的时期,律令虽严,但凡事尚有一个限度。
农民不必再向大大小小的贵族轮番缴纳贡赋,只需要统一缴清给秦国县吏的禾租、口赋,每年服一个月的徭役即可。劳役虽重,至少不会出现过去某个贵族头脑发热,在农忙时期组织百姓修城邑、猎虎豹的事。
因为秦对农耕的重视,里聚被组织成了生产大队,百姓们可以从官吏那里借到耕牛、铁农具,尽力耕作自己的土地。而不必担忧王孙骑着骏马,追着狐兔,在自己的田亩上横行霸道,却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商贾虽然低贱,却也不会有某位公子勒马于前,白吃白拿,强买强卖。
秦律束缚了庶民自由的同时,也约束了旧贵族的肆意妄为。
秦律杜绝了贵族把持地方的同时,也给庶民打开了一个阶级流动的大门。
官府任命吏员不再根据家门血统,而要考校对律令的掌握,考察真才实学,再加上军功爵制度,过去注定要永世做农夫庶民的人们,似乎也有了一个盼头……
数十年下来,安陆县百姓依旧一口楚音,却已经不认为自己是楚人,而是秦人了。
他们开始遗忘统治此地数百年的若敖氏,却开始牢记关系生活的秦法律令。
这个延续了千余年的宗法贵族时代,经过春秋的礼崩乐坏,经过战国的厮杀洗礼,再被无孔不入的秦律碾过一遍后,与贵族的象征鼎簋一起,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这样的时代,却是黑夫这种小人物冒头的机会。
黑夫很清楚这一点。
穿越者是这时代最锋利的锥子,只需要被放进口袋里,就能脱颖而出……
而如今,他已置身体制之中,寻找任何扶摇直上的机会。
正当黑夫和利咸因为若敖氏的故事,各自生出许多想法之际,远处的里聚人家,响起了阵阵鸡鸣。
鸡鸣已过,平旦到了。
天色依然黝黑,但朝阳里方向的涂道上,却亮起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火光……
……
一阵冷风吹来,坐在牛车上,朝阳里里监门伯毋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昨夜与敞分开后,一宿没睡着,辗转反侧,一直在担忧事情败露。
这几天里,发生太多意外了。
本该顺利的掘墓,却遇到了难得一见的大雪。
亭长黑夫第一天上任,就跑来内外无事的朝阳里巡视……
毫无征兆,里东那个与人无争的公士去疾突然被湖阳亭缉捕,罪名是在县里拾了遗钱?
种种事情交织在这两天,让伯毋紧张不已。
他也知道,自己因为贪图钱财,勾结盗墓贼发盗墓,并为其购买工具,转移赃物,已是触犯了律令,必受严惩!
所以,万万不能暴露!
可惜他没能劝动敞,如今木已成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承诺,赶着牛车去接应盗墓贼们了。
他现在还能怎办?只能祈求那黑夫没发现什么问题,今夜赶紧将最后一批赃物转移,打发那几个盗墓贼走人。
自己分到的那一份,足够卖得数万钱,一夜暴富了,这也是里监门宁可冒险与敞合作,也不主动去官府告发他得到原因,犯罪的来的钱财,比举报得赏丰厚得多。
于是伯毋加速了赶路,等他抵达约定的地点时,却见那土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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