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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着三个重点:征收、运输、交仓。
高纬要修建贯通南北的漕运,自然要有与之配套,且行之有效的成法。
既然皇帝问起,苏威如果不拿出个交代,无疑是会让他在政治上大大失分的,好在苏威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从袖子掏出一叠厚厚的、还未装订成册的草稿,道:
“臣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不过还有些细节还需要找裴弘大仔细推敲一下。”
苏威看着裴世矩,裴世矩也看向他,两个绝顶聪明的人相看两厌。
“那便先不急,等你们全做好了再交给朕。”高纬一挥衣袖,大步离开。
朝会虽散,但带来的风波还在延续,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之后一连好几天,高纬收到的弹劾高熲的奏折已经堆得和小山一样高。
高纬最后干脆连看都懒得看,全都让太子代批,他交代清楚了,凡是弹劾高熲跋扈的全都批‘朕知道了’,凡是弹劾他‘擅专’、‘结党谋私’的一律不予回复,留中不发。
一个下午,太子的手都写酸了,晚饭间当着他母亲的面跟老爹抱怨:
“一个下午,几乎每一本奏章都在骂他…大臣们骂他,父皇有时候也气恼他,为什么不干脆把他罢免算了,大家都清净了……”
高纬小口抿着滚烫的鱼汤,扫了儿子一眼,“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够四处树敌?”
太子思索了半天,有些不确定道:“坏人?”
“幼稚。”高纬提起筷子轻轻敲在儿子额头,教训道。
“朝堂上的人事,只有正确与否,那有什么善恶好坏?
“在这里,黑白可以颠倒,对错可以混淆,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分别,那些人口口声声说高熲是奸贼,他们清高、了不起,扪心自问,他们难道就真的这么干净吗?”
“我看高熲之所以会树敌那么多,倒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反倒是做对了什么,才会惹得这些人跟见了血的野狗一样群起攻之。”
高熲在做什么样的事业,高纬是知道的,高熲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高纬也是知道的。对于高熲的态度,高纬只有一个,信任,但要时常敲打。
小委屈就让高熲姑且受着,可如果有人要罗织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头上,高纬就不会容忍了。
宰相是君王请来为他治国平天下的贤才,不是趴在他脚下卑躬屈膝的奴才。
君臣之间的斗法也要有底线。
高纬冷笑一声,道:
“朕还没有糊涂,他们有些人,绝没有表面上那么忠诚简单,那些在宦海沉浮之中摸爬滚打上来的更是个个心思诡谲,他们表面上驯服于朕,实际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算计、欲望…和野心,谁又说得清楚?你给我记住,他们是你的臣子,同样也是你的政治天敌!”
“纵观史书,历代王朝最大的敌人不是天灾、不是异族,甚至不是起义者,而是腐败掉的官僚集团!做为个人,再有实力的权臣也逃不过皇权的碾压,可一旦他们为利益所聚抱成团,皇权就会被他们架空。失去控制,他们一身的权力和荣耀为皇帝所赐,却非皇帝可以掌控。”
“这种局面,你想看到吗?”
高纬从前高低也是官僚中的一员,不会不明白官僚的逻辑。
屁股决定脑袋。
做为皇帝,高纬关心的是他的江山永固,一家一姓的统治永远不变,对百姓仁慈彰显圣明也不过是基于这个目的。而官员们的考虑则不然。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官员只是拿俸禄办事,他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利用政策的空子,钻营腐蚀掉上上下下的权力构架,从而为自己牟利。
他们最大的特点是,擅长把自己的个人利益包装成国家利益。
当政策有利于他们,他们就添油加醋,争取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当政策不利于他们,他们又会摇身一变成为‘百姓’的化身,敷衍推脱、弄虚作假、大搞口号和形式主义,甚至故意把经念歪。
有这些人的‘努力’,国家不垮才是怪事!
高纬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做一个宽仁之君,但宽仁过度就是糊涂。
所以他又问儿子:“你觉得工部奏报上来的亏空案要如何处置?”
“当然要查,一查到底。”
高纬笑着抚了抚他的后脑勺,彘儿很聪明,却还不懂怎么做一个上位者。
要有慈悲心肠,要有金刚怒目。
这其中如何去权衡他根本就还不懂…
斛律皇后观察丈夫的表情,晓得他又在想事,不想让人打扰这父子相处的气氛,于是悄悄打了个手势,和女官内宦一并退了下去。
暗夜里,系在长廊檐底的宫灯晕黄了院子里一支探进来的芍药,落雨后的残红十年以来容颜未改,还是曾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