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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再有一日便是夏至。
阳极而阴衰的日子,木棉虽是大鬼,又有骊珠护持,还是显得有些焦躁,白梨高高的枝干被她绑上了鹊儿买来的秋千,在斑驳树荫底下漫不经心的摆荡。
“怎的不去雪山上待着?”
木棉拿湿漉漉的眼睛瞧着姜宁,委委屈屈道:“说好陪你练功的。”。
姜宁摆摆手,“改日,改日。”。
一挥手,雪山上就有大雪化作长龙飞过,施施然从头顶落下,小天地中的燥热之气稍稍消解了些。
木棉眼眸中有异色闪过,“在这里,你其实并不怕我吧?”。
姜宁笑笑。
哪里有木棉想的那么厉害,只不过他要是死了,这片空间就会崩塌,木棉也活不下去罢了。
姜宁走的都是没人烟的路,飞得又急,绕过了山阴,绕过了青槐,没过几日,就到了南北两国的交界。
大晋王朝论位置已经偏北,论气候冬日降雪,却被算在了南十三国行列,只因其本是南域第一大国大唐的一部分。
许是气候的原因,北人的作风也冷硬些,大唐四分,晋,唐,吴,隋四个王朝大晋最小,与南唐的战事却最为惨烈。近十几年来,晋,吴,隋三国同南唐的战火渐熄,小摩擦却依旧不断。
南唐东线和西线上所谓的小摩擦大约也就是些凡人将卒隔着城墙拿弓箭互射几轮,叫骂几声,十场小仗打下来,两边的死伤加在一起也不够百人。
北线同大晋王朝的战争比起东西两线就要显得残酷得多,不打则已,一打起来不分出个胜败输赢决不罢休。
北线最容易死人,却最不缺人。
两国有本事有野心却没靠山的人最喜欢来。和平年代,将卒武夫乏用之地,想要升迁却无后台的人凭的就只能是军功。
至于其他相对平稳战事不多的三线战场,都是那些将种门阀自家的后院,树苗一早就栽种好了,只等那树上结出了官帽子,便让自家后辈伸手去摘。
手段嘛,很简单。带上两三千骑的骑队跑到敌国领土之上一番游猎,屠几个毫无防备的山野村镇,割些男人的脑袋回来,便是杀敌几千几万的如山铁证,加官进爵如喝水般简单。
这三线的战场都是肥肉,被那些上层豪阀依着官帽子的大小第次瓜分,到了那些没有门第的人手里就连残羹冷炙都剩不下多少。
唯有在真刀真枪上阵肉搏的北线这些人有可能凭着本事抢到几块肉吃。
南唐乃是原大唐皇室的这一脉,实力最强,大唐分崩离析的之后以一敌三仍旧处在上风。北线战事虽然惨烈,历年却都是南唐这边占上风。可是这一段时间,风向渐渐有些变了。
褚倾城可不管这么多,她只是来超度亡灵的。
褚倾城长的一点也不倾城。本来有着白皙肌肤的她勉强还算得上清秀,只可惜随着年龄变大渐而生出了些雀点,若只长在鼻头些瞧着也还算可爱,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渐渐的两片腮帮子上也生出了斑斑点点。大眼珠子忽闪忽闪,笑起来除了傻,还是傻。
她原本是住在西北边境同大晋和大隋三国交界的君山城外,动乱的年景幸运的没有死掉,可在不久之后的一场大隋骑军的外出游猎之中却和父母还有弟弟走散了。
与其说是走散,倒不如说是被抛弃。
当时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在仓皇逃命,爹爹在前头赶着骡子,她就和弟弟还有娘亲坐在安了俩轱辘的骡车上。爹爹嫌那骡子跑的不够快,怕给那些游骑追上,就把她扔下了车。没办法,闺女不如崽子金贵。
褚倾城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后头追着人杀的那帮游骑都被一个黑衣服的老头子给超度了。
老头子扒了那些死人的皮甲,逐个翻捡,掏光了他们身上的琐碎银钱。
褚倾城当时给吓坏了,以为那老头马上就要来超度自己。死命的跑,却有一只水缸粗细的大黑手从地底下长了出来,把她从头到脚都抓在了里面。
老头子把一个指肚大小黑乎乎的瓶子立在了地上,然后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土埙,约莫都是拿黑窑子里的黑土烧成的黑心货,反正那老头子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件东西不是黑的。
稀里糊涂的把那土埙凑在嘴边,吹出来的声音还没有自家养的那头大黑牛叫起来好听。
然后就有黑压压的黑云黑气从地上还有尸体上飘了出来,一股脑儿的钻进了那个黑乎乎的瓶子里。
那黑老头收完了黑气,又拿木头塞子慢吞吞把瓶子盖上,右手立于胸前,道了声‘阿弥陀佛’。
褚倾城寻思着反正自己马上也要死了,倒不如硬气点,也不再计较那大黑手捏着自己的事情,笑道:“你这老头子好生古怪,头发那么长,还杀人,冒充什么和尚?”。
那黑老头闻言有些尴尬,整了整有些凌乱而且生了补丁的黑色长袍,一本正经的改口念道:“无量天尊!”。
褚倾城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到底是阿弥陀佛还是无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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