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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当然不是有这样的指望,好似累了,叹了口气,道:“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诸位卿家,国事为重,莫要畏难。”
‘国事为重,莫要畏难’八个字的意思已经溢于言表了。
苏颂,范纯仁,范百禄都听得明白。
年轻的官家想要继承他父皇,神宗皇帝的变法改制,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是因为反对变法的功劳,从而登上今天的高位,而今年轻官家要再来,他们这些人得‘国事为重,莫要畏难’。
苏颂默默无声,他的立场不在于变法还是守旧,在于朝局的安稳,谁乱来他反对谁。
范纯仁沉吟不语,他听得懂高太后的意思,想的却是神宗年间旧事。
神宗朝,尽管王安石因为他们这些人的坚决反对而两次罢相,但神宗皇帝并未放弃变法,所以,他们在些人神宗一朝几乎都在流放,王党至始至终占据朝堂,直到神宗驾崩,当今官家登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会不会重演旧事?
范百禄则不同,他皱着眉,似有话说。
高太后目光审视着三人,忽然道:“老身累了,三位相公好好想想吧。”
苏颂三人会意,连忙起身道:“臣等告退。”
他们今天来,是代表朝廷确认太皇太后的‘安危’的,现在太皇太后对于软禁只字不提,他们要装聋作哑。
当然,即便高太后提了,他们还得想办法装聋作哑。
三人刚要走,高太后忽然又道:“子功相公,你留下。”
子功,范百禄的字。之所以不叫范相公,大概是区别于范纯仁。
苏颂与范纯仁看了眼高太后,没有说话,径直离开。
范百禄有些意外,但还是应着,继续坐下。
高太后看着他,神情越发感慨,道:“当初英宗与慈圣皇后嫌隙,卿家谏言英宗,慈圣皇后撤帘后,你又多有维护,卿家,老身也到了这个时候了。”
范百禄双目微凝,拧着眉。
高太后说的,其实就英宗年间的濮议事件,慈圣皇后就是曹太后。
所谓的‘濮议’,就是关于英宗对他生父的称谓引起的。
英宗是藩王过继,并非是仁宗亲子,养在膝下多年。继位后,他坚持称呼他父亲为‘皇考’,朝臣则极力反对。
当时身为言官的范百禄更是言辞激烈,连连上书,天无二日,一个人怎么能有两个父亲?这违背礼法,是大不孝,何况是天下表率的皇帝!
曹太后当然更不能忍,过继就要断绝那边一切的关系,你继承皇位,反而去认了亲父,那我与仁宗算什么?
名分既定,内外有别,事关皇位,岂能妄动!
于是乎,曹太后与朝臣们坚决反对,朝野山呼海啸。
按理说,英宗应该退让,这确实违背礼法,外加曹太后与朝臣们的压力,刚刚登基,怎么能与天下人对抗?
但英宗丝毫不退,他有他的考虑:第一,皇位的正统性问题。哪有藩王的儿子是皇帝的?所以,他称呼他亲爹,必须是‘皇考’,皇帝的儿子才能是皇帝!
第二,就是礼法上的悖论。明明是亲爹,怎么能称呼为‘皇伯’,亲生父子反而成了外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无可改变!亲爹都不认了,还算什么孝道?
当然,也或许还有权力争斗以及父子感情之类。
总之,这件事在当时的朝野引起巨大波澜,包括司马光等人在内,全力反对。最终两相争执不下,是韩琦与欧阳修从中穿插,令曹太后退让,英宗得以称呼他父亲为‘皇考’,这才算平息了这件事。
曹太后撤帘还政后,看到机会的人,纷纷弹劾、攻击之前支持曹太后,反对英宗的朝臣,并且危及到了曹太后的地位。
这个时候,之前反对英宗的范百禄,还是小小言官,公然上书,据理力争,在朝野颇为瞩目。
作为英宗皇后的高太后,自然记忆犹新。
高太后说这些话,其言自明。
现在的情形与当初极其相似,眼见年轻官家掌权,必然会有无数趋炎附势之人将要重复当年的旧事,威胁她现在的身份与地位。
范百禄是经历了当年的濮议的,也清楚高太后话里的意思,却没有立即开口。
因为,现在情形与当年完全不同!
英宗时期的党争还没有现在酷烈,欧阳修,韩琦等人也算不偏不倚,稳住了朝局与天下人心。可眼下是‘新旧’两党水火不容,朝廷里没谁能有欧阳修,韩琦等人当年的威望。
官家要变法,必然重启新党,这么多年的厮杀,恩怨难解,定不能相容,那时,谁能站出来阻止,保护高太后以及他们这些人?
高太后看着范百禄不说话,轻叹一声,道:“老身不要求卿家做什么,只有一件事。在老身闭眼前,不想再次看到天下大乱,社稷动荡。”
听到这句话,范百禄脸色微变,再也沉默不下去,肃色躬身道:“娘娘放心,臣也不想看到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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