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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实属身手不凡,也曾在御前献过艺,他有印象。
见被认出,这人也不遮掩了,只白着脸道:“相爷说过,侯爷不必蹚这浑水。”
“我蹚了又如何?”聂衍挑眉,“他觉得你能杀我?”
“……不能。”门客很有自知之明,“还请侯爷高抬贵手。”
聂衍笑了,面容如玉:“你送上门来,还想要我留你一条命不成。”
“侯爷明鉴,在下是相府门客,若死在侯府,侯爷想必也会有不少麻烦,再说您婚期将近,若有凶案,恐怕……”
他脸上带着一丝轻松,似乎是笃定了聂衍不会杀他。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脖子上一凉。
瞳孔微缩,门客抬头,只看见这张十分好看的脸上带着冰棱一般的嘲讽:“我上清司,只斩妖邪。”
“那被我斩的,就只会是妖邪。”
门客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就感觉嘴里被塞了东西,然后身子跟着有了变化。
在他咽下气的前一秒,他从聂衍鸦黑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模样。
一头形状奇怪的,妖怪。
“……”
坤仪倏地又从梦魇里惊醒。
外头夜幕正沉,她抓着锦被喘了好几口粗气,迷茫地看着桌上放着的吉服。
“殿下?”兰苕打了帘子进来,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别怕。”
“我梦见好多人在逃跑。”她喃喃着伸出自己的手,“而我在追杀他们。”
“我怎么会追杀他们呢,那都是些老弱妇孺。”
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兰苕道:“只是梦而已。”
要真只是梦就好了,可她每次梦见这些,醒来都会有人出事。
背脊倏地一僵,坤仪飞快起身,鞋也没穿就开始往外跑。
“殿下?”兰苕大惊,拦也没拦住,连忙踉跄跟着她追出去。
夜凉如水,石板路光脚踩上去有些刺骨,坤仪浑然未觉,只盯着院墙的方向,一路飞奔。
她想起很久以前的这样一个夜晚,她梦见自己吃了人,醒来跑向杜素风所在的帐篷,掀开就只看见一片血腥。
杜素风不是病死的,是被营地附近的妖怪毒死的。
他被咬伤,倒也斩杀了妖怪,只是毒素侵体,药石无医,这才写下遗书。待她赶到之时,他身子都已经发凉。
坤仪不会忘记那种触感,入手比冰还凉,比铁还沉。
翻过后院院墙,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越过惊呼的家奴,一路直奔主院。
“殿下?”夜半端着水出来,与她撞个正着,差点将水泼在她身上。
坤仪低头,看了看盆里血红的水,眼眶也跟着红了:“你主子呢?”
“在里头。”夜半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多说,就见她朝里屋冲了去。
“诶,殿——”
想阻止都来不及,坤仪像一阵风,卷开屋门,吹得聂衍刚合拢的里衣衣襟又松开了大片。
“殿下?”他皱眉。
坤仪在他面前站定,一双眼紧张地从他的脑袋顶看到脚下,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心口淤积着的紧张才终于松下来。
一松,眼泪就跟着掉。
聂衍原本是有些恼的,这人真是半点规矩也不顾,半夜三更强闯他房间,遇见他在更衣也不回避。
可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撞上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凤眼。
“我以为你也出事了。”她抽抽搭搭地道,“你,你终究还是比他们厉害。”
不知为何,聂衍不太喜欢从她嘴里听见“他们”,但这人看着很伤心,他也不好在此时与她计较,便只问:“出什么事了?”
“做噩梦。”坤仪哽咽,“我每次做噩梦,都要死人。”
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聂衍伸手,迟疑地拍了拍她的头顶:“盛京每天都在死人,就算你不睡觉,他们也会死。”
头一次有人同她这么说,坤仪怔愣,连哭都忘了,眼泪包在眼眶里,懵懵地问:“真的?”
“臣执掌上清司,每日要替上百死者入档,自然不会欺骗殿下。”他抿唇,看一眼她白嫩嫩的脚,眉头皱得更紧,“每天都有上百人死于妖祸,与其说是殿下的噩梦会昭示人的死亡,不如说每个人在活着的时候,都要面对其他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