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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阳谷待了半个月后,周显恩的病情也稳定了下来,回京的日子也到了。
竹林围下一片树荫,细碎的光影在青石小路上摆动。翠鸟啼鸣,在枝头踩来踩去。秦风驾着马车,刚刚和谢宁合力将周显恩扶了上去。
沈珏就站在不远处,揣着手,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仰了仰下巴,忽地开口:“周显恩,把你夫人借我,单独说两句。”
刚要提起裙摆上马车的谢宁身子一顿,她抬头瞧了瞧马车内的周显恩,目光带了几分问询。
“去吧。”周显恩随意地抬了抬手,将头靠在木窗旁,苍白的脸带了几分暖色的柔光。
谢宁点头应了一声,就下了马车。沈珏站在爬满了青苔的石阶下,背后是摇动的竹影。面上还戴着玄铁面具,看不清神色。
她又近了些,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轻声道:“沈大夫,您找我是有何事么?”
沈珏瞧着她,答非所问:“你不气我骗了你?”
那株灵芝早就被他摘下来了,可他还是骗了她上山,而且对周显恩的病根本没有任何效果。那日她回来的时候很是狼狈,身上都是擦伤,还一直哭着跟他道歉,说她没有找到灵芝。
饶是他,那时候都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些负罪感。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想捉弄她。
谢宁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摇了摇头:“一开始有些生气,可后来想想,也许您有您的理由吧。”
好人和坏人她还是分得清的,这位沈大夫虽然规矩多,脾气也不大好。可他不是个坏人,相反,他应该很在乎周显恩。那么在乎朋友的一个人,又怎会是坏人呢?
沈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勾唇轻笑了一声。他忽地抬了抬手,手上提着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袖囊。
“这是?”谢宁迟疑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瞧着他。
“算是给你的赔礼吧,里面是一些伤药,用法都写了。”见谢宁没有接,他又往她面前送了送,“收下吧,免得你家那个小心眼的来找我麻烦。”
谢宁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她认真地道了谢:“若是下次再来,我给您带些糕点。”
沈珏将手拢在袖袍下,不置可否。却在她准备转身回去时,忽地道:“周显恩的病并非无药可救。”
谢宁的步子顿了顿,急忙回过头,眼中亮起微光,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袖囊,斟酌地问道:“您的意思是,将军他的毒可以去除么?”
沈珏别过头,望着竹林里的翠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做了十多年的大夫,见过很多病人。有的人伤在身上,有的人病在心里。身上的伤好治,心里的病难医。”他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周显恩就是后者,他心里的病比他身上的毒更严重。他不是不能活,是他不想活。”
斑驳的树影投映在谢宁身上,如云浮动。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回头遥遥地望了一眼马车,车帘半卷,露出他的侧颜。
她从未想过周显恩会有不想活下去的念头,他每日虽然神色恹恹,闲暇时却会读书作画,品茶饮酒。若是他心情好,还会出去走走。
有时候,她总感觉他似乎有很多事要做。他就算安静地坐在那儿,她也感觉他好像随时要走一样。
“可将军他平日里都是好好的。”谢宁抿了抿唇,眉尖儿拢起。
沈珏只是低头笑了笑:“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得宣泄在脸上。他这个人看似凉薄,其实他就是将身边的人看得太重了,甚至比他的命还要重,所以才会一直活在愧疚里。”
他的声音顿了顿,面具下的神色瞧不清,“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他以后做了什么混事,你多担待点。他这个人,就是口是心非,吃软不吃硬,还有点目中无人,抛开这些,也还能委屈一下和他凑合过下去。”
“将军他……人很好的。”她低着头,轻轻道。他是为了救她才加重了病情,这份恩情她无论如何也会偿还的。
沈珏颇有些好笑地瞧了瞧她,倒是突然觉得有点可惜了。周显恩也不知在哪儿拐了这么个单纯的小姑娘。换个人,早就被他的狗脾气给气跑了。
谢宁抬起头,本想再问多一些,却只见得沈珏转身离去的背影,他抬了抬手,漫不经心地道:“糕点什么的就不用了,以后你们少来我这儿就是了,一个个的都是麻烦。”
竹青色长袍快要及地,腰间的白玉平安扣轻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谢宁见他快走了,急急地开口,像是在承诺什么一样:“沈大夫,您今日说的,我都会记住的。”
她知道,沈珏能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果然,踏在台阶上的人身子一顿,随即便扬了扬手,渐渐消失在竹林深处。
谢宁在树荫下站了一会儿,直到阳光爬到她的鞋边。她才转过身,往马车上行去。
入了马车,秦风一扬马鞭,车轮便缓缓驶动了。放下的车帘轻晃,周显恩斜靠在软枕上,一手垫着侧脸,抬眼瞧了瞧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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